一犬鸟

我偏要摘月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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魄魄|朱墙

有私设
 鬼侧妃X狄仁白   
 内容有关桃花扇,然鹅单独看也木有问题。      

*
  鬼侧妃嫁人前,家里人安排她进宫去见她姑姑。

  那天阳光很好,她被宫人领着,沿着一条被红墙夹着的路往姑姑的宫里走。那是她第一次进宫,带着满肚子的好奇与期待来的,这些情绪很快被没有尽头的青砖路磨平了,她顶着太阳,眯着眼打量着四周,只能看到大红的宫墙和上面盖着的金色琉璃瓦,好看是好看,只是这样的美丽,刺的她眼睛疼。

  走了好一起气,终于到了姑姑宫里,她离姑姑还有好远,领着她的嬷嬷就急急的拽着她的衣袖往下跪,她乖乖跪下,俯首,参见皇后娘娘。

  起来吧。姑姑淡淡的说。

  她抬头,看到她的皇后姑姑坐在纱织的帘幕后,纤细的身影朦朦胧胧,让她想起自己养过的金丝雀,美丽娇小,被圈在华贵的笼子里。她正想着,宫人已经把纱帘卷了,她终于能看清她的姑姑——南国的一国之母,一位身着华服的美丽女人。女人像金丝雀一样优雅,又有着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。

  鬼鬼,过来吧。女人喊她的乳名,向她招手。

  宫女刚要请她落座,被皇后娘娘制止了,她探脚点了一下她脚边的矮凳说,小鬼坐我脚边吧,她刚随哥哥从草原回来,这样坐她自在一些,我小时候……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挨着哥哥和父亲坐的。

   还是将军府鬼小姐的鬼侧妃,乖乖走过去,像她在草原时坐在父亲脚边的虎皮上一样,坐在她从未见过面的亲姑姑膝边。你才多大,这就要嫁人了。皇后娘娘握着她的手,一边说,一边低头看她,皇后头饰上的珠珠串串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,温润透亮的良玉,把皇后衬的很温柔。美人笑起来,总是让人如沐春风,皇后的一双眼睛又像极了她父亲,她看了,只觉得十分亲切,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句姑姑。

  皇后听了,一惊,把她的手攥紧,神色瞬间温柔的一塌糊涂,也只是一瞬间,皇后松开了她的手,冷冷嘱咐了一句,以后不要这样叫本宫。

  那天她们身边有撒太子的耳目,鬼家如何,宫中如何,皇后娘娘并没有和她说太多,姑侄两个只是坐着,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,看着日头在院子里的朱墙上一寸一寸爬。

  她走时,听到皇后娘娘低低叹了一声,你要到另一个壳子里去了。她不知道说什么,麻木的跪下,俯首,跟着嬷嬷喊娘娘千岁,那一声姑姑,只能藏在心里。

  之后,她嫁给了撒太子,她的青春就这样被太子府锁住,想要闯荡江湖,浪迹天涯的梦,连同那个活的潇洒肆意的鬼小姐,一并被锁在朱墙之外。

  她还小,皇帝召见她的时候,夸她是将放未放的将门之花,照顾她的嬷嬷为她梳洗打扮时,也总会感叹,太子妃长开后,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。她明明快要迎来自己最好的年纪,却觉得自己已经从里面开始烂掉。仆人嬷嬷都把她当做孩子疼,鬼家是这样,太子也是这样,然而朝堂上汹涌的暗流时刻牵扯着东宫和后宫,母亲的暗信一封一封的传来,撒太子和炅谋士对她处处提防,她夹在两方势力里,夹在爱与阴谋中,一边绽放,一边腐烂。

  她还小,手上沾过的血,不过是在草原上猎过的野兔和山鹰,去暗杀湖国公主这条人命的时候,她弯弓搭箭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抖,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救她。可以在过上这样表面一潭死水,暗地里波涛汹涌的腐臭日子前死掉,不再被家族责任国家大义捆住手脚,就算是走向死亡,也是她做梦都想要的自由。

  这年是她嫁进太子府的第三个年头,发生了许多大事,第一件,是湖国公主来南国和亲,她从太子妃变成了鬼侧妃。第二件事,和亲公主到南国的第一天,就发生了一桩牵扯出许多的不可说的命案。第三件,是她心烦意乱的在院子里绕圈时,遇到了一位翻墙的小贼,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说他是神探,叫做狄仁白。

  三月末,墙角边那几株桃花树开的正好,粉白粉白的连成一片,微风扬起一阵花瓣雨,鬼侧妃看着花瓣上下翻飞,踮脚去抓,一抬头,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。少年人翻墙跃上桃花枝,爬在树叉上向她伸手,我叫狄仁白。

  她伸出手,我叫鬼鬼。

  她灰暗的人生由那面墙向外打开一扇窗。

  狄仁白给她讲他四处游历的见闻,讲民族间各种传奇故事,她给他讲她和父亲在草原时的见闻,讲夜晚的篝火和外族的习俗。朱墙里的日子不再那么难熬,她终于对明天有了期待。

  这段时间过的太快乐,美的就像一场梦。

  而梦总是要醒的,就像案子会破,狄仁白会离开。

  白白,我想出宫看看,她蹲在那里戳蚂蚁窝,闷声闷气的说。狄仁白弯腰揉揉她的头,揉散了她的发髻。

  好。他说。

  他牵着她走街串巷,把曾经讲给她的东西统统买下来,她看看这个,摸摸那个,开心的像个小孩子,他跟在她身后,只是笑。天快黑的时候,他带她去听戏,狄仁白捧着园子老板递来的戏折子瞅了半天,突然看到一出戏叫桃花扇,想起了初遇时,她站在桃树下,一身红衫,踮脚去抓风里的桃花瓣的模样。他提起笔,在这出戏后面打了一个圈。

  点点碧血洒白扇, 芳心一片徒悲壮。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不错,却没有一个好结局,狄仁白捂了鬼侧妃的耳朵说,不听不听,走了走了。他拽着她出了园子,正好赶上城里的百姓放灯,孔明灯一盏一盏的升上夜空,飘远后和星子连成一片。

  我知道一个看灯的好地方。他对她挤挤眼睛,拉着她跑到僻静处,跃上高高的城墙。南国都城固若金汤,城墙高大,站在上面,全城景色一览无余,他们站在风里,看着孔明灯从城里各个角落升起来,汇成灯河,向远处飘去。

  鬼鬼,狄仁白握紧鬼侧妃的手,你愿不愿意跟我走。

  我愿意啊,她在心里拼命点头,我愿意。

  可是我不能。她最终这样说。

  狄仁白送她回去的时候,宫里已经点了灯,她脚刚刚落地,嬷嬷就寻来了,祖宗,你又去哪里了?嬷嬷要扯着她进屋,她挣开,对着后院的朱墙跳了一支舞——她知道他还没走。

  这支舞是她刚学的,她跳的还不是很熟练,但是再不跳,就会来不及。

  她这被朱墙禁锢一生里,能匀给他的,能匀给自己的,只有这么多了。